“別碰我！”一見華錦楓吐血，黃藥師便要上前，華錦楓卻阻止了他，立刻盤膝運功，只看她額頭的冷汗直冒可見她有多難受。歐陽克趨此撿了被黃藥師連帶盒子丟棄的蟲子，“叔父，你快看看這是什麽毒蟲，怎麽如此厲害！”

那蟲子被黃藥師那麽一摔，早被摔成了肉餅，盒中可見血跡斑斑，歐陽鋒拎著已經死透不可再活的蟲子瞧著道：“這不是毒蟲，沒有毒的。”

“那，何以錦楓被咬之後吐血？”歐陽克看不出所以然了，急忙地追問，歐陽鋒捉著腦袋想了想，“我記得以前我去過苗疆，曾見過他們那些人最善的便是養蠱蟲了，這不是毒蟲，可能就是蠱蟲。”

這樣的答案，更是讓人心懸啊，“若是蠱蟲的話，只怕更麻煩了，雖說這蠱蟲看起來都差不多，但這條通身血紅，可見並不一般。”歐陽鋒這話可是雪上加霜啊。黃藥師奪過他手上的蠱蟲，冷冷地道：“你若再胡說八道就滾出去。”

“我怎麽胡說八道了，你也是醫學大家，你倒是說說看，這蟲到底是什麽蟲。”被人看不起，歐陽鋒哪裏是能受氣的人，硬著脖子孩子氣地瞪著黃藥師。黃藥師一心系於華錦楓的安危，聽著歐陽鋒說話，一腔的怒火正是不知如何發作，正要與歐陽鋒對敵一翻，運功調息的華錦楓卻再次吐血。

“華姐姐！”離華錦楓最近的李莫愁連忙挽扶住她，華錦楓滿頭的冷汗，神情竟是比剛剛還要痛苦，“錦兒。”黃藥師要抱她，沒想到他剛碰到華錦楓，華錦楓卻痛得叫了一聲，一時不慎從椅上翻下，黃藥師臉色發青地將抱華錦楓，“錦兒，怎麽了，告訴我，你怎麽了？”

李莫愁也是焦急地道：“華姐姐，你哪裏不舒服，你快說。”

“快去請你師叔過來。”一燈首先反應過來，叫了朱子柳去請人。華錦楓似乎全身都痛，她整個人裹成一團，說不出話來，李莫愁粗略懂些醫術，趕緊地為華錦楓號脈，可是沒有中毒，也沒有受傷啊。黃藥師看她痛得太厲害，當機立斷地將華錦楓打暈了。

趕緊把華錦楓抱到一邊的榻上，黃藥師探她的脈博氣息，明明什麽都正常，可剛剛她的痛苦眾人都看在眼裏。黃藥師臉色鐵青，若是當真是中蠱……

“師叔，你快些。”朱子柳很快帶了天竺聖僧過來，黃藥師退了一步，天竺聖僧端坐為華錦楓號脈，得出的是結果也跟黃藥師他們一樣。“聖僧對苗族蠱術可有研究。”黃藥師直接地問，天竺聖僧用著不太流利的話道：“略知一二。”

“聖僧請看。”黃藥師拿了通紅的蟲交到天竺聖僧手上，聖僧仔細端研了會兒，“這，正是蠱。觀其外形，當是被人以精血加以各種奇花異草養成，這當是母蠱。”

“華姐姐就是被這蠱蟲咬了一口才吐血痛疼的，這蟲子都死了，那可有辦法救我華姐姐？”李莫愁問了眾人最關心的問題，聖僧皺著眉頭搖了搖頭，“我精通毒術，對蠱術卻只知一二，蠱與毒一樣，有千百種，若不是知曉解蠱之法，斷不能隨意動手。大理擺夷一族似也懂得蠱術。”

最後一句是沖著一燈所說的，一燈亦皺起了眉頭，“華姐姐你醒了。”李莫愁歡喜地喚，待要上前去，華錦楓卻阻止地道：“都莫靠近我。”

便是黃藥師也止住了腳步。華錦楓的神情是他們從未見過的冷漠，似乎沒有一點的情緒。“聖僧所見，我應是中了蠱術對嗎？”

“當是。你是大理公主，可對蠱術了解一二？”天竺聖僧問，華錦楓嘴角扯動了一下，最終卻變作了僵硬，“大理擺夷一族亦精通蠱術，我曾讀過藏書閣中的相關書籍，紙上談兵，未見其面。苗之蠱毒，至為可畏，其放蠱也，不必專用食物，凡噓之以氣，視之以目，皆能傳其毒於人；用食物者，蠱之下乘者。”

“你可知自己所中何蠱？”

華錦楓低頭沈默，“適才我心中動情動欲時，便如萬蟲腐蝕，你們碰我的時候，肌膚更似火焚。我記得那本記載蠱術的書上在最後一頁寫著一種失傳的蠱術，是為絕情蠱。此蠱為子母蠱，以萬毒物靈藥加以精血飼養，母蠱養為通體血紅為成，子蠱可於空氣毒於人，後以母蠱咬此催動，凡中此蠱者，七情六欲但動，體內之蠱咬啃五臟六肺，所愛所親之人觸之，如烈火焚燒。”

“何解？”

“此蠱無解，因須母蠱咬之方能催動蠱術，母蠱咬人必死，母蠱一死，子蠱有感，七情六欲一動，最多七日，七竅流血而死。”華錦楓說得沒有半點的情緒。“啊，怎會如此！華姐姐，是不是你記錯了，要不，我們去一趟大理，把你當年看過的書找出來，再看一次。”李莫愁提出，“沒用的，因此蠱無解，當時我還曾請教過一位蠱術大師，此蠱失傳，不僅因養蠱艱難，亦因此蠱極其陰險，且無解，是以被大理先帝下令禁施，只藏於大理藏書閣中，不許外人閱覽。”

“有勞大師幫我封住六識。”華錦楓對天竺聖僧要求，“即封六識，便無情無欲，如此，我便少受些痛苦。勞煩您了！”她連看一眼黃藥師都不敢，天竺聖僧自然也沒有不肯之意，取過銀針落在華錦楓的身上，六識被封，華錦楓這才看了黃藥師，“此事切不可讓言兒知道。”

黃藥師點點頭，“是完顏賜下的蠱？”

“應是！你莫動他，不要動他。”華錦楓盯著黃藥師說，黃藥師道：“他若是說出了解蠱的方法，我自不為難於他，如若不然，哼……”

神色陰冷地往外走，華錦楓快速地擋在門口攔住他，“莫動他，他要報仇，下蠱，那都是我欠他的，他要向我討債，理所當然。你別去，這麽多年我從來沒有求過你什麽，這一次，當是我求你，你別去，你別去可好？”

哪怕六識被封，華錦楓情緒還是起了波動，那種痛楚便要發作，黃藥師想抱她，可想到她剛剛說的被所愛所親之人碰解便如烈火焚之，又不上前。華錦楓忍著痛，“他的父母是我害的，他的家國也算是被我所毀，完顏逑，想來也跟我脫不了關系，他已一無所有，他要找我報仇沒錯。可我不能殺他，我已經欠了他那麽多了，我不能再殺了他，更不能讓別人為了我，害他。”

“他要害你，我容不得他害你。”黃藥師要越過華錦楓，華錦楓死死地擋住門口，“絕情蠱沒解，你便是找他也是沒用的。”

“若是如此，你有半點差池，他也逃不了！”黃藥師推開了華錦楓，華錦楓攔他不住，氣息翻滾，當即再次吐了血，黃藥師聽到動靜，立刻折頭，可如今他不敢碰觸她，華錦楓哀求地道：“你別去，求你了，你別去，當年我害了我娘，這麽多年我受盡了折磨，你是知道的。我教泓兒和言兒，讓他們不管做什麽都別去後悔，做錯了便要認，當年我做錯了，如今他要來找我，本是應當。”

“你可怨我？”黃藥師問出了這同樣繞纏他心頭多年的問題。

“我怎麽會怨你，當年的事，你是為了我，追根究底，皆因我而起，與你何幹。”華錦楓握住黃藥師的手，陣陣灼痛，她卻渾似不覺，“你待我好，為我之心，我知。可我作下的事兒，犯下的錯，不該由你為我背負，這是我與完顏賜的事，就讓我們自己解決。”

“你不願殺他，當年你救了他們兄弟，還安置他們，給了他們武功秘籍，教他們兵法，完顏逑之死你不知，無論他因為什麽而死，你待他們已是仁至義盡，誰都可以指責你，可他沒資格。”

“沒有人比他更有資格。就算我救了他們，安置他們，教他們武功兵法，那不過都是我自責之後的彌補，根本不能抹去我帶給他們的傷害。他們更願意不要這一切，只願父母安康，一家和樂。他們的心情，我知道，因為曾經我跟他們一樣。”

“如今的我，有七情六欲，喜怒哀懼愛惡欲，可在那些年裏，我的世界只有仇恨跟兩個哥哥，所以當年我比他幸運得多，最起碼，我還有兩個哥哥。但是完顏賜卻連唯一的哥哥都沒有了，他如何能不恨我，不想殺我？”華錦楓神情已漸漸平靜。

“那並非你所願。”

“這都是借口，無論我怎麽想，事實是我害得他家破人亡，讓他一無所有。”華錦楓犀利地撕開了他們一直想掩蓋的那塊遮羞布。黃藥師不知該如何說，華錦楓一直有她自己的想法，她平日都聽他的話，可一但她作下決定的事兒，黃藥師知道，他根本沒有辦法左右。

“你要活著，只要你活著，什麽事我都可以答應你。”黃藥師最終說了這一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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